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杨培东: “这是别人没做过的,我想去做”

中国科学报  |   2023-04-06 15:36

杨培东 受访者供图

来源:中国科学报

■本报记者 刘如楠

翻开杨培东的履历,似乎每一条都带着耀眼的光芒。

他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本科毕业后,在美国哈佛大学仅用4年就完成了硕博连读。他在28岁时入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33岁时升任终身教授,成为该校化学系历史上受聘终身教授的第二位华人科学家。40岁时,他被路透社评为10年来世界排名第一的材料科学家,其论文总引用超过10万次。后来他先后当选为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

近日,杨培东完成了一项持续10年的研究,相关成果发表于《自然》。接受《中国科学报》专访时,他表示“我永远在想怎么做别人没想到的研究”。而对于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杨培东认为,需要给青年学者提供一定程度上“不问去处”的资金支持,让青年学者有自己的“小金库”。

念念不忘,10年研究终获突破

《中国科学报》:近年来,你关注领域内哪些科学问题?

杨培东:多年来,我们一直关注二氧化碳回收和再利用问题,探索两种催化转化技术路径——生物催化路径和无机催化路径。

在生物路径中,我们目前研究光合作用生物纳米复合体系,二氧化碳转化为特定化学品的选择性可以达到100%,太阳能到化学能的转化效率达到4%。

通常大家认为无机体系更稳定,但这是一个科学难题。目前无机催化体系的选择性在60%左右,如果能做到100%的选择性、10%至15%的转化效率,基本上人类能源问题会得到根本解决。

因此,我们的工作围绕继续提高生物路径的转化效率、提高无机路径的选择性展开。

《中国科学报》:你曾提到,生物催化路径的想法源自一次脑洞大开。这次灵感是如何涌现的?

杨培东:大概在10多年前,我听了一场微生物方面的讲座,了解到有一类微生物可以专门用于二氧化碳还原,但本身没有光合作用功能。当时我一下子想到,是不是可以将纳米导线和细菌结合在一块儿进行人工光合作用转化。

我每天都在想这个事情,一天一天过去了,一年一年过去了,总也没有进展。但突然有一天,接收到了一个外部信息,让我豁然开朗。这应该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中国科学报》:当时同行都觉得你“异想天开”,申请科研基金时也遭到了拒绝,你是如何开创局面的?

杨培东:这个是很正常的,不需要为此感到沮丧。如果觉得这是你想做的事,那就利用一切资源去做。

当时我拿不到政府部门的基金支持,但有一些来自各界的无偿资助。这是我的“小金库”。利用这些资金,我可以分配人手研究这个方向。结果像是一场“赌博”,很可能是失败的。

我们需要给青年学者提供一定程度上“不问去处”的资金支持,让青年学者有自己的“小金库”,有一定的自由支配力。政府部门、基金会、工业界都可以做这样的事。

当时各界给我资金的时候,不问任何问题,也不需要回报。没有这个支持,我是无法在大家都不认可的情况下开创局面的。

如果没有任何资金储备,就只能等待时机。

高效晋升,选择方向很重要

《中国科学报》:你如此高效的科研晋升之路,是怎么做到的?

杨培东:我认为选择方向很重要。站在岔路口时,我会思考什么是最新的方向,然后坚定地选择它。因为往往最新的方向才会有最多的科学问题和突破。

如果问我怎么会在年轻时就能选择一个在将来有较大前途的方向,答案很简单——这是别人没做过的,我想去做。

《中国科学报》:“做别人没做过的”是你的性格使然吗?

杨培东:我不太清楚自己在生活中是不是这样,但在科学上,我一直是这样的性格。

我基本不太想碰别人做过的东西,永远在想怎么去做别人没想到的。如果能从别人没想到的地方切入,有了一个新想法,那就去做。这里面肯定有风险,结果可能是一败涂地,也可能会取得突破。但如果总跟着别人做,永远只是渐进式改变。

《中国科学报》:选择导师是否也比较关键?

杨培东:与选择方向相比,选择导师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一切还得靠自己。

对于科研来说,开创一个研究方向,并不是导师能帮你的。哪怕是获得过诺贝尔奖的导师,获奖是因为他在N年前开创了一个领域,但不一定能在N年后帮你开创另一个领域。

《中国科学报》:有些科学家在取得一定地位后工作更加繁忙,会把学生交给实验室里的“小导师”带。你是怎么做的?

杨培东:我的实验室是1对25,没有其他“小导师”,全都是我自己带。这样对学生和导师的成长都比较好。

每周一,我会跟每位学生单独交流,一周内如果他们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这是执行了20多年的策略。单独指导不需要太频繁,也不需要天天盯着,那样学生很有压力。他们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不然怎么会有创造力呢?

兼容并蓄,保持科学创造力

《中国科学报》:你在2015年获得麦克阿瑟天才奖,同事说是“拿了证的天才”。你怎么看待“天才”的称谓?

杨培东:所谓的天才就是开玩笑而已(笑)。

《中国科学报》:在外界看来你已经“功成名就”,但以往有报道说你仍然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是这样吗?怎么看待科研成就与投入时长的关系?

杨培东:这些是误解,我没有那么疯狂。在科学界,工作时长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怎么做出原始创新,怎么在有限时间内最具创造力。

《中国科学报》:你经常会有灵感乍现的时刻吗?你是如何保持科学创造力的?

杨培东:当然不经常了,如果经常有那就不得了了。

兼容并蓄。我一直跟学生讲,不要局限在化学领域里,不要只听本学院的讲座。应该走出去,看看物理系、生物系的人在做什么,听听他们的前沿讲座,这对大家很有帮助。我们实验室除了化学系学生外,还有材料系、物理系、生物系、工程系方面的学生,这样能有更多机会取得创新突破。

我希望年轻人能拓宽视野。将来很多大突破、大发现会出现在学科边缘、交叉领域中,如果把自己关在一个领域、不关心外面的事,往往会失去机会。

《中国科学报》:在长期没有进展、实验总是失败的时候,该怎么调整自己?

杨培东:科研本来就是这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接受这个现实。

我经常跟学生说,要有耐心,不要急躁。当我们有了一个假设,自然会认为它是对的,并急切地想去证明,可结果往往相反,就得推翻重来。但这就是科学。科学的验证本来就有对有错,验证出它是错的也是一个进步,会引导你改进实验,然后知道怎么提升。

《中国科学报》:几十年来,你如何保持对科研的极大热情?

杨培东:热情来自内心。学生每5年换一茬,但我每年都在这里,如果没有一定的热情是坚持不下去的。

《中国科学报》 (2023-04-06 第3版综合)

来源:中国科学报

原文链接:http://news.sciencenet.cn//sbhtmlnews/2023/4/373948.s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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