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他就知道了贺建奎的疯狂计划

科技工作者之家  |   2018-11-30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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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 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他当时做出的反应是没错的:告诉贺建奎,别做这个试验。

“我告诉他,我觉得现在一切都不成熟,不管是否能够得到批准,这个计划都太可怕了。” M.D. 这样告诉 STAT

他的警告没能阻止贺建奎——根据贺的公开报告和声明,他将自己的“秘密计划”付诸实践,第一对通过基因编辑以期获得 HIV 免疫能力的双胞胎女婴露露和娜娜已经在几周前诞生。

在一次采访中,M.D. 表示,他与贺建奎在超过两年的时间内有过多次交流,谈论的正是这次疯狂的基因编辑婴儿研究。

接触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 2016 年底,当时贺建奎正在湾区旅行,他主动向 M.D. 发出邮件邀请,问他是否愿意见个面一起喝杯咖啡。

当时 M.D. 知道贺建奎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用 CRISPR 研究人类胚胎(仅限于实验室范围)的学者之一。而 M.D. 本人则是一位隶属 Innovative Genomics Institute 的项目科学家。这家由 CRISPR 先驱 Jennifer Doudna 创立的机构致力于推动基因编辑技术在现实世界中得到应用,比如 M.D. 研究的课题就是在实验室中对骨髓造血细胞进行基因编辑,从而为临床上治疗镰刀细胞贫血症提供方法。

在贺的邀请下,M.D. 2017 1 月飞往他所在的研究机构——位于深圳的南方科技大学——做了一场介绍自己研究课题的学术报告。在接受这一邀请之前,M.D. 告诉贺,不论是自己还是伯克利的其他科学家,没有人愿意与编辑人类胚胎扯上关系。

2017 年上半年,他们两人通过邮件和电话一直保持着联络。他们的对话集中在一个困扰着许多基因编辑研究者的技术性问题上。贺当时希望能找到一种能在基因组层面上分析脱靶效应的最佳办法——CRISPR 会对 DNA 产生计划外的错误剪切——贺希望找到这个判断 CRISPR 是否脱靶的方法,应用在实验室里的人类胚胎编辑上。贺建奎以前的研究经历主要和一种名为全基因组测序的分析方法有关,不过 M.D. 鼓励他尝试不同的测序方式,或许这能帮他更进一步。

“这些都是出于个人的研究兴趣做出的讨论,”M.D. 这样表示。但是他也强调说,当时他向这位中国科学家明确提出,这一技术“对于实现临床转化还不完善,即使是从纯理论的科学角度出发,它也是为时过早的。”

秘密

然而,2017 9 月,一封来自贺建奎的 E-mail M.D. 大吃一惊:贺表示他即将开展一项使用 CRISPR 技术编辑人类胚胎的基因组的临床试验,创造世界上第一个基因编辑婴儿。贺建奎表示一家伦理委员会已批准了这项试验,而且他在国内招募的被试已经登记进组。

M.D. 决定对这件事保密:“坦白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贺要求我保密,还告诉我所有试验都会光明正大的进行,所以我就随他去了。”

2018 1 月,两人在伯克利进行了第二次会面,一起吃了顿晚餐。在那里,贺建奎告诉 M.D. 他已经得到了研究机构审查委员会的批准和同意。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贺建奎到底拿到的是什么样的批准我们不得而知:南科大表示贺当时已经离职,并且对他的基因编辑婴儿毫不知情、深表震惊。而贺建奎提到的那家给他做伦理审查的医院也否认了——经营者表示他们从未参与这项临床试验,基因编辑婴儿也不是在那里诞生的。目前,深圳医学伦理专家委员会已经启动了对该事件涉及伦理问题的调查。

M.D. 说,他曾经试图在多个交流过程中告诉贺建奎,他做的临床试验是个非常严重的错误。“贺不是很赞同,我跟他说如果你想做这种研究,那你就得用一个正确的方式去做——你需要耐心的等待,还需要一大笔足够丰厚的经费,” M.D. 回忆道,“显然他根本没听进去。”

今年 11 月双胞胎婴儿出生后,贺建奎给 M.D. 发了信息,简短地描述了这个项目的结果,还说他打算把结果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NEJM)上。

M.D. 说他看了一遍贺写的手稿,然后告诉贺建奎其中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这份文件根本没有清楚地显示出贺真的取得了他声称自己已经取得的各种审核与批准。

M.D. 不清楚贺是不是已经将手稿提交给了 NEJM,而且期刊本身也无法证实这一情况。NEJM 发言人 Julia Morin 表示,“论文出版过程是保密的,这篇论文目前没有出现在 NEJM 上,所以我们无法告诉你它是否被提交给了我们的期刊。”

M.D. 表示,在得知双胞胎出生后依旧选择不告知他人的原因是不管干什么都为时已晚。贺建奎在告知他自己的发表计划时,还说这个新闻将由美联社报道出来,并且再次要求 M.D. 为他保密。此外,M.D. 告诉 STAT 的记者:“我也不想再向学术界的其他人透露这个消息了,因为我不希望他们为此陷入和我一样的困境。”

谜团

STAT 之所以能够找到 M.D.,是因为贺建奎 2017 年在冷泉港实验室作报告时,他出现在贺的 PPT 的致谢名单上。这次报告中,贺建奎讨论的是在实验室中,对小鼠、猴子和人类胚胎细胞的基因组编辑。

对于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贺建奎的报告 PPT 这件事,M.D. 觉得这有点奇怪。他坚称从未与贺有过任何的研究合作,也不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和交流有足够的价值能把自己送上贺建奎学术报告的致谢名单。

当记者请他描述一下贺建奎其人时,M.D. 这样回答:贺非常友善,殷勤,很会讨好他人。M.D. 还表示,贺似乎喜欢把一些名人的名字挂在嘴上,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这在学术圈里并不常见。“贺建奎在给他人展示某个事物或发现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 他停顿了一下,想找个确切的词来形容——“他可能有种夸大其词的习惯。”

直到现在,M.D. 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贺建奎会做出这样的事,要知道贺原本在 CRISPR 的学术圈子里的知名度正在逐渐上升,是个前途大好的青年研究者。

在此次人类基因组编辑国际峰会上,CRISPR 先驱、Broad 研究所的张锋也向 STAT 的记者表示,2016 4 月贺建奎曾写信给他,自我介绍是 DNA 测序公司 Direct Genomics (瀚海基因)的首席执行官,并要求参观张锋位于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实验室,不过当年并未成行。直到 2017 8 月,贺建奎才在美国与张锋见面。张锋回忆说贺建奎主要跟他讨论了在利用 CRISPR 编辑小鼠和人类胚胎时,如何减少脱靶效应的方法。

张锋告诉贺建奎,在现实世界中利用这项技术编辑胚胎(包括在人类体外受精技术中的应用)会面临很多问题,它的效率和精确性都不够。“现在看来,根据贺目前的说法,去年 8 月份他应该已经在人类基因编辑的道路上走出相当一段距离了,”张锋这样表示,“但是那时他确实从未向我提及这项工作”。

“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研究过程都藏在自己的后院里,然后像现在这样通过媒体给自己点上一把火?” M.D. 说,“从他的性格看,他难道是得了妄想症吗?我不知道,这太疯狂了。”

来源:微信公众号“ 科研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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