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9 饶子和:三十年钻研“一件”事

中国植物生理与植物分子生物学学会  |   2017-07-22 15:56
每天清晨六点左右,听见儿子起床的声音,他总会兴奋地喊一声:“儿子早!”
这个10岁的小家伙经常只懒懒地应一个字:“早”。
“你为什么不叫爸爸早啊?”“为什么要叫你早啊?”“你应该尊老啊。”“那你应该爱幼啊。”
也许,对于小家伙来说,爸爸是“陌生”的,他长这么大,每晚睡觉前几乎没见爸爸在他的床前出现过。
早上,也只有早上这个时候,爸爸才带着愧疚而激动的心情在简单的对话中享受天伦之乐。小家伙知道,爸爸还惦记着另外一个“家”,常常会在那里一呆就呆到晚上12点,甚至为了那“家”的事飞来飞去。
那个“家”,是实验室。在他出生前的20年,爸爸就开始疯狂地眷恋那个“家”。
2006年7月,爸爸因为“在结构生物学和人类疾病相关病毒研究中做出了世界级贡献,正日渐得到公认”,而获得第三世界科学院颁发的第里亚斯特科学奖。这个奖只给那些“生活和工作在发展中国家的最杰出科学家”。
爸爸的名字叫饶子和。

过程痛苦,但总会感动上帝

约了几次,他才挤出时间接受记者采访,地点在他的新办公地——南开大学校长室。刚刚处理完繁忙校务的饶子和,神采奕奕,始终挂着笑意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刻。
几天前,美方大会主席、国际晶体学会主席比尔·杜艾克斯教授特意请他以特邀报告人的身份参会。
当他出现在夏威夷岛上召开的全美晶体学大会报告席上时,在场的科学家都竖起耳朵,想从他的言语中捕捉些什么信息。因为饶子和及其研究组在SARS病毒转录复制机制研究方面的杰出成就,使他们对来自中国的声音充满期待。
SARS病毒由16个蛋白质复制酶组成一个庞大的复制机器,“只有弄清楚每个复制酶体系的工作原理,才有可能找到让它停止工作的办法,帮助研制出抗SARS药物。”目前科学家已经解出7个,而其中5个是饶子和研究组完成的。
2003年初,饶子和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所长的板凳还没坐热,SARS便汹涌而来。饶子和紧急命令研究组停下手中的其他活计,转向SARS的基础研究,利用华大基因中心提供的SARS病毒BJ-1基因文库,他们很快克隆了3CLpro的基因,不出一个月,便完成了晶体数据收集工作。
“这是第一个被解析出来的SARS病毒蛋白质,而且这个蛋白质又是SARS病毒中最重要的蛋白质之一,是药物设计专家特别关注的靶标蛋白。”饶子和说。
短短一两个月时间便拿下这个堡垒,着实让国内外同行震惊。饶子和却微微一笑:“运气。”
运气似乎总是光顾他:早在1995到1996年,一年之内,他分别在《nature》(自然)和《cell》(细胞)上发表了很有影响的论文。《自然》杂志称他的“艾滋病病毒及其病毒家族分子的装配模型”研究,“为抗AIDS病研究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而2005年,他的研究组在美国“CELL”《细胞》杂志上发表了世界上首次解析的第一个线粒体膜蛋白复合物II的三维结构,他也因此赢得了2006年度陈嘉庚科学奖。
“科学研究是个痛苦的积累过程,”饶子和说,“不断地探索和积累总会感动上帝,让运气降临到你的头上。”
从大学毕业论文起,他便开始了结构生物学研究,此后,从中科院生物物理所到墨尔本大学,又到牛津大学,再至清华大学,又回到中科院生物物理所,最近又到了南开。
“30年始终没变过大方向。”他说。

分秒必争,但并非急于求成

1999年的一天,饶子和回国组建不久的清华大学结构生物学实验室,气氛异常沉闷。
所有的研究人员都一言不发,就像定格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在一边的饶子和突然打破沉默:“好了,现在归零,重新开始。”
这是他回国后开展的第一个课题,叫“头孢菌素酰化酶晶体结构”研究。“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全新结构,可就在我们刚刚完成的时候,别人发表了。”至今说起来,他仍有些许遗憾。
很快,他们开始了新的课题。饶子和吸取教训,常常跟“催命鬼”似的,课题一有新的进展,他就在一旁催促:“抓紧!”
“越是到最后越不能松气,”他说,“等你吃完饭、睡一觉起来,没准人家就做出来了。”
SARS病毒蛋白质的研究就是这样抢出来的。“那个时候,研究组天天加班,饶老师基本上就泡在实验室。”他的助手单萍说。
“这和急于求成是两码事。”饶子和说。1989年,他在牛津大学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个重大科研题目,是关于流感病毒的核蛋白研究。做了一年半,毫无突破。于是他将目光转向艾滋病病毒的研究,直到1995年,突然井喷一样做出两项成果。
这便是分别发在《自然》和《细胞》上的那两篇文章。当初嘴里总念叨“我爱科学,可科学不爱我”的他,这下不仅结束了对科学研究的“单恋悲剧”,还在结构生物学界拥有了一席之地。饶子和以此作为见面礼衣锦还乡,从牛津大学回到清华大学。

100%工作时间当所长,100%业余时间当研究组组长

当了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所长后,饶子和给自己订了“双百”指标,“用100%工作时间当所长,100%业余时间当研究组组长。”
别人出差都是提前一两天去,而他总是赖在实验室不肯提前走。就连去国外出差,他也得掐着时间,“早上开会,他前一天晚上到;下午开会,他就上午到”。回来还不倒时差,直奔办公室或实验室。
只要不出差,每天下班后,他会跑到实验室呆上五六个小时,周末又要在实验室泡上十几个小时。“当所长一周五天,40个小时;算来还是每周当组长的时间长。”说时他一脸的悠然自得。
别人怕他累,他会有一肚子理由:“你在家平时没事不也熬到12点左右睡觉吗?我在实验室待到那时候也一样。熬夜?你们看足球都熬夜,我做实验熬夜有什么不一样?”
他轻描淡写地告诉记者:“从没觉得是负担,有兴趣就不觉累。”
那天,在南开大学采访,一起吃便饭时,他约了几个人谈事情,同时还不停地打电话要求某某人马上落实某某事,一顿饭吃得倒像是在开会。
“从来都是这样,有时候从天津到北京的路上,他就能办十几件重要事情。”饶子和在南开大学的新助手万俊说。
最让他年轻的助手们“头疼”的是,饶子和的脑子转得太快,手头又不压事,稍不留神就跟不上趟。
过去,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面临两大难:“大树下面不长草”——引进人才难,“船大难掉头”——改革创新难。包括离退休职工在内一千多人、却只有两名45岁以下年轻研究员。
“人才是第一位的”,这是饶子和的管理思想。他到任三年多,凭着这股子拼劲,建起了一支由11位中国科学院院士领衔、18名资深科学家和42名优秀青年人才组成的“金字塔型”创新人才队伍,包括中科院“百人计划”、“国家自然科学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在内的30余名海内外优秀青年人才“落户”研究所,还整合组建了“结构与分子生物学研究中心”,“脑与认知科学研究中心”、“系统生物学研究中心”,“感染与免疫中心”以及“交叉科学中心”等5个研究中心和若干动态研究中心,做出了“超一流”的业绩。
2005年初,中科院院长路甬祥视察生物物理研究所后说:“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管理南开将是此生最大的“科研课题”

2006年5月26日是个星期五,下午饶子和接到新的任命书。在科学研究岗位上工作了三十年的他,被派往南开大学执掌校印。
他到南开报到时才知道,星期一上午教育部就要对南开进行“211工程评估验收”,汇报任务自然应由新任校长来做。
学校为他准备了一份书面材料,他看过后放在一边,跑到各个相关学科调研,听汇报。“不亲自了解我肯定讲不好。”
“我现在到南开,还是个新人。”饶子和说,“南开是一所很有底蕴的大学,我一定会全身心地去做这件事,把它当成我这辈子最大的科研题目去攻关。”
当了南开校长之后,很多媒体纷纷请求采访,他一一谢绝。“我现在要多做事,少说话,沉下心来学习南开。”
而对于从事了30年的科学研究,他略带遗憾的口气说,“从此它将是我唯一的‘业余爱好’”。

■人物档案

饶子和,中国科协常委,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一九五○年出生,一九七七年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生物物理专业,一九七九年师从著名生物物理学家梁栋才院士攻读硕士研究生。一九八五年起,先后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在英国牛津大学分子生物物理实验室作博士后。一九九六年回国创办清华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系结构生物学实验室。现任该实验室主任、教授、博导,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所所长,南开大学校长。主要从事蛋白质三维结构、功能以及蛋白质工程与创新药物的研究。二○○六年获陈嘉庚科学奖和第里亚斯特科学奖。

来源:中国植物生理与植物分子生物学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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