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做的工作只是在日益接近真相，至于什么时候能抵达，谁也不知道。”在“现代人起源”的争论中，有一个人与“非洲说”主流观点争论了半辈子，被媒体称为“少数派”。他也曾黯然低潮，但唯独不曾有过放弃的念头。他就是古人类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吴新智。
吴新智院士
1928年6月2日，吴新智出生在安徽省合肥县。良好的家庭传统，培养了他对文化发自内心的亲近感，养成爱好读书的习惯，他先后进入国立武汉大学法律系、同济大学医学院和国立上海医学院学习。1955年，吴新智报考了中国科学院研究生，并于1957年3月进入中国科学院学习。20世纪60年代，吴新智在陕西蓝田进行发掘研究，发表了《陕西蓝田公王岭猿人地点1965年发掘报告》，这让他积累了宝贵的古人类学科研经验。1976年，吴新智与张银运在学术会议上发表《中国古人类研究报告》，提出中国古人类在一些形态特征上存在明显的相似性。他们认为，这些特征之间的体质发展具有连续性。在对比中国与欧洲的古人类化石后，吴新智发现部分中国化石的特征与欧洲尼安德特人相似。这一发现引起了国际学者的广泛关注。1979年，美国学者M.H.Wolpoff来到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进行访问，吴新智向他介绍了中国古人类连续进化的证据。1981年，M.H Wolpoff与澳大利亚学者A.Thorne邀请吴新智与他们共同研究现代人起源问题，此时他们刚发表了关于澳大利亚和东南亚古人类地区连续性进化的论文。
80年代，吴新智与Milford H. Wolpoff合影
1983年，吴新智来到美国开始进行合作研究。在这期间职称评审工作重新启动，吴新智的老师吴汝康，希望他能回国参加研究员的职称评审。但吴新智放弃职称评审机会，坚持留在美国继续研究。通过对比分析世界各地区古人类化石的形态异同，三位学者提出了“多地区进化假说”——现代人分别起源于中国、非洲等四个地区，各自相对独立，不同程度地连续进化，互相有一定程度的基因交流，现代智人多地区起源学说于1984年发表。但在国际上，东亚现代人的起源是个长久以来被忽视的问题，非洲起源说占据了绝对的主流地位，因为它当时有着非常重要的分子生物学证据——夏娃理论。
1987年，美国科学家根据基因分析，提出现代人类来自共同的祖先，是大约20万年前生活在非洲的一个妇女，并命名为“夏娃”。由于采用了分子生物学技术，“单一地区起源说”的“夏娃假说”逐渐成为人类起源的共识。尽管“夏娃假说”得到了广泛认可，但吴新智并未停止对中国地区古人类的共同形态特征的研究。1988年，吴新智比较了中国与欧洲的古人类化石，发现马坝人头骨上的眼眶呈圆形，与中国多数古人类的长方形眼眶不同，却与欧洲尼安德特人相同。1989年，在纪念北京猿人第一块头盖骨发现60周年学术研讨会上，吴新智根据中国古人类化石的年代顺序、共同形态特征、形态的异样性、镶嵌性与其他地区的基因交流和文化证据等，论证了中国古人类以连续进化为主，与世界其他地区之间有基因交流。经过长期的研究和论证，1998年，吴新智正式提出中国古人类进化的八字假说：“连续进化，附带杂交”，强调现代人类起源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但当时的主流观点依旧不认同，认为中国的直立人与智人之间无法产生有繁殖能力的后代，生活在中国地区的早期人类应该是由于极端气候而灭绝，于6万年前被从非洲来的晚期智人替代。1999年，71岁的吴新智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也是这一年，他开始从头学习分子生物学。他将分子生物学相关的原始材料找来，一篇篇研读，在对比分析大量古人类化石特征和综合研究基础上，吴新智不断接近现代人起源和东亚地区古人类演化模式的真相。
近20年来，随着在中国境内新的古人类化石的发现和古DNA技术的兴起，完全由非洲智人取代世界各地本土古人类的理论开始受到很多证据的质疑，而“多地区进化说”的证据越来越多。吴新智却经常提醒后辈：“现有的各种学说都只是假说，不是真理，更不是史实。我们所做的工作只是在日趋接近真相，至于什么时候能抵达，谁也不知道。”开放的心态、独立的思考和判断、非人云亦云的治学态度，让吴新智赢得了同行的尊敬。2013年，在复旦大学举行的“上海人类学学会成立三十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他荣获人类学终身成就奖“金琮奖”。
上海人类学会会长金力教授为吴新智（右）颁发上海人类学学会2013年度人类学终身成就奖
——“金琮奖”所有的科学研究都是在争论中推进的，不同观点者相互碰撞、相互促进，有利于探索科学奥秘和真相。如今，人类起源的探索仍在继续，完全由非洲智人取代世界各地本土古人类的理论也正在受到很多证据的质疑。吴新智在学术上大胆创新、孜孜以求、奋斗不息的精神，也将鼓舞更多年轻学者，向着科学真理奋勇前行！
吴新智 (1928.6-2021.12)
古人类学家
中国科学院院士
参考文献：
[1]吴新智.现代人起源的多地区进化学说在中国的实证[J].第四纪研究,2006(05):702-709.
[2]陈霞光.吴新智先生的学术思想与方法[N].人类学学报,2015(03).
[3]郑龙亭.学科巨匠 为人楷模——我所知道的古人类学家吴新智[J].江淮文史,2015(3):131-138.
[4]张盖伦.坚守阵地问起源——缅怀中国科学院院士吴新智[N].科技日报,2022(04).
[5]席焕久 牛志民.以澄净的心灵与远古对话:吴新智传[M].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21.
文：采集工程项目办公室/中国科协创新战略研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