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防教育栏目｜如何学习“斗鸡”博弈智慧？

来源：中国指挥与控制学会

   博弈论既不是一种远离人们生活的玄学理论，也不是学者们用来唬人的把戏，而是一种一般性的分析方法，可以用来分析和说明我们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战争中的谋略智慧，体现了博弈论的分析方法，博弈论的方法，也可以用于作为战争中的谋略思维方法。博弈论与谋略论有机结合，可以迸发出更加绚丽多彩的智慧火花。

56.古巴导弹危机

——“斗鸡”博弈智慧

人类社会中，总是存在许多对抗和冲突，需要做出或攻或防、或进或退等策略选择。策略选择关系到成败、存亡，当我们面临太多的选择时，往往做不出选择。人类最理智的时候，往往就是别无选择的时候。“斗鸡”博弈是一场危险的游戏，每一步都蕴藏着巨大的希望和危险，其中蕴含的博弈智慧，可以帮助我们做出明智的选择。

【案例】

如果人们要问，20世纪最危险的对抗发生在什么时候，毫无疑问，那就是1962年10月发生的古巴导弹危机。在那次危机中，形势跌宕起伏，充满了戏剧性，而美苏两大国的领导人也冒着风险作出了许多重要的决策，充分展现了两个大国领导人的博弈智慧。

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对古巴吉隆滩入侵事件后，古美关系继续恶化。美国把古巴看作是苏联在西半球扩张的跳板和基地，变本加厉地推行敌视古巴的政策。美古关系破裂后，特别是1962 年5月，卡斯特罗宣布古巴走社会主义道路后，苏联加紧改善同古巴的关系。苏联从政治、外交和经济上给古巴以支持。1962年7月初，古巴国防部长劳尔·卡斯特罗访问苏联，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美国认为在这次访问中，苏联和古巴两国在军事方面进行了合作的探询。苏联答应向古巴提供军事援助。

8月31日，美国从U-2侦察机拍照的空中照片上看到了古巴开始安装苏联的防空导弹，也看到了运载地对地导弹驶向古巴的苏联船只。9月4日，白宫发表了一纸声明，肯定了报纸所披露的有关苏联对古巴军事援助（包括设置导弹和约3500名苏联人在这个岛国进行技术服务）的报道。对于美国的评论和报道，苏联矢口否认。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致函肯尼迪，保证在美国国会中期选举之前不会干任何有损国际关系和两国关系的事情。塔斯社也在9月11日发表声明，否认苏联把进攻性武器运到古巴。此时，肯尼迪并不认为苏联向古巴提供的武器业已构成对美国的严重威胁，美国政府没有必要采取先发制人的措施。但他强调，只要这种威胁出现或古巴成为苏联进攻西半球的基地，美国将会采取断然的措施予以反击。

进入10月后，在美国不断有关于苏联在古巴建立中程导弹基地的报道。肯尼迪政府加强了对古巴的空中侦察与监视。10月14日，美国人通过U-2侦察机掌握了苏联在古巴建筑6个中程导弹基地的证据。16日，该材料送到了肯尼迪手中。肯尼迪召开紧急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研究对策。会议从16日上午11点45分开始，持续到20日下午。会议同意成立以肯尼迪总统为首组成国家安全委员会执行委员会，全权处理同古巴有关的事项，其关键问题是迫使苏联从古巴撤走中程导弹。肯尼迪最后作出抉择：对古巴进行封锁！美国政府为此进行积极活动，一方面加强美国在该地区的军事势态，一方面努力争取外交上的支持。10月23日，美洲国家组织召开会议，美国的封锁政策得到了与会国代表的赞同。美国驻联合国大使请求安理会举行紧急会议，讨论苏联在古巴部署导弹对于世界和平与安全的危险威胁。 10月24日，执行任务的美军舰队在68个空军中队和8个航空母舰护卫下驶入封锁带。美国还集结了战后以来最庞大的登陆部队，战略空军部队进入战备状态，摆出了一副应付突然事变，对古巴采取行动的架势。

面对着肯尼迪的封锁和威吓，苏联的态度前后发生了巨大变化。苏联开始时态度强硬, 把美国的封锁照会当作不可接受的文件退回美国驻苏使馆。10月23日，苏联政府发表声明，警告美国政府“如果轻率玩火应对和平的命运负严重责任”。苏联政府呼吁各国政府和人民“强烈抗议美国侵略古巴和别国的行径，坚决谴责这些行动并阻止美国政府发动热核战争”。苏联政府指示它驻联合国代表提出召开安理会讨论美国“违背联合国宪章和威胁和平”的问题。同时，苏联加速在古巴的导弹基地建设。在美国强大攻势的压力下，苏联开始后退。但又提出一些条件进行讨价还价。24日美国被告知, 苏联12艘驶往古巴的船只停止了前进。26日，有几艘经过美国海军检查的苏联船只和它所借用的商船通过了封锁线。同一天，苏联方面发出信息：如果美国保证不入侵古巴，苏联可以将导弹撤出。美国国务院对此感兴趣。27日，赫鲁晓夫在给肯尼迪的信件中，重申苏联向古巴提供武器“只是加强防御能力，因为古巴不拥有任何武器”。赫鲁晓夫说：“美国在苏联的周边国家部署导弹着实使自己感到不安。”赫鲁晓夫建议：“我们同意从古巴撤出您认为是进攻性的手段，同意实现这点并在联合国宣布这个保证，美国代表需要声明：‘美国方面考虑到苏联的安全和焦虑，将从土耳其撤出自己的这种手段’；苏联保证在安理会范围内声明尊重土耳其领土和主权的不可侵犯性。”他强调美国也应该发表类似的声明。肯尼迪于27日就赫鲁晓夫给他的私人信件作出了回答，提出如果苏联在联合国观察和监督下把部署在古巴的武器系统撤出,并保证不再把它们运入古巴，美国同意:“马上取消现在实施的隔离措施”，“提供不进攻古巴的保证”。罗伯特·肯尼迪会见苏联大使，要求苏联在48 小时内从古巴撤走导弹，表示“美国不能在威胁的压力下做出撤走在土耳其的导弹的决定”，给自己在外交上和西方盟国内部造成不利影响。他告诉这位大使：“肯尼迪总统早就急切地想把这些导弹撤出土耳其”。10月28日，赫鲁晓夫在广播讲话中公开答复肯尼迪，苏联政府已下令“拆除您称为进攻性的武器，并加以包装运回苏联”。在这封公开信中,赫鲁晓夫重申“苏联政府曾为古巴政府提供经济援助以及武器，因为古巴及其人民曾经常受到入侵古巴的不断威胁”。赫鲁晓夫对美国飞机入侵苏联和古巴领空进行了谴责,但表示愿意同意同肯尼迪交换意见，共同缓和国际紧张局势。肯尼迪政府认为在古巴导弹问题的主要目标即迫使苏联撤走导弹，消除对美国的军事威胁已经达到。苏美双方都采取措施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古巴导弹危机得到化解，成为了历史。

【案例蕴含的智慧】

上世纪60年代初发生的古巴导弹危机差一点引发了核战争，使世界处于核大战的千钧一发之际。美苏两国领导人在这场危机中都展现了高超的危机与风险控制艺术。从博弈论角度来看，这场危机可以用“擦枪走火”或叫“斗鸡博弈”来解读。所谓“斗鸡博弈”，是说设想有两只斗鸡搏斗，双方都有两种选择：一是退下来，一是进攻。如果一方退下来，对方没有退下来，对方胜利，这只鸡则很丢面子。如果对方也退下来，打个平手；如果自己没有退下来，对方退下来，自己胜利，对方则失败。如果两只鸡都选择进攻，那么就会两败俱伤。因此，对两只斗鸡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对方退下来，自己不退。但双方都面临着两败俱伤的危险结果。破解“斗鸡博弈”的难局，关键是谁采取退或进的策略。而对方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很难预料，因此，这一博弈的结果也就很难预测。古巴导弹危机不仅是研究国际关系的人们感兴趣，而且值得生活在和平时期的人们去回顾和思考。这次危机也是对两个大国领导人的决策能力及责任感进行了实战考验。它作为国际关系史的经典事例，为我们以后解决危机冲突提供了良好的博弈范式。

对于古巴导弹危机，美国一方面要争夺世界霸权，另一方面又不愿冒核战争风险，经分析，肯尼迪可能采取的行动主要有三种：

（1）外交方案。不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只是通过外交谈判对苏联施加压力。这样，可以避免冲突升级，但却过于软弱。

（2）空袭方案。通过一次常规的空中打击行动，摧毁在古巴的苏联导弹基地。这种方式可能引起侵犯或干涉他国的指责。

（3）封锁方案。对古巴实施海上封锁，禁止军用船只进入古巴，达到阻止苏联继续部署导弹的目的。

对上述美国可能采取的行动，苏联也有相应的三种行动方案：

（1）坚持方案。坚持在古巴部署进攻性导弹，不采取其他进一步的行动。

（2）退却方案。在美国的军事压力下从古巴撤出导弹。

（3）升级方案。使冲突上升到更高层次或更大范围，如袭击西柏林或美国海军舰只。

在这一系列的行动与反行动里，一些行动很显然是安全的（比如，美国的外交方案），而另一些行动则带有明显的危险性（比如，空袭方案）。在美国希望苏联从古巴撤出导弹的前提下，肯尼迪为什么不直接威胁说，假如苏联不拆除古巴导弹，他就会将莫斯科夷为平地？按照美国的军事实力，这将是一个令人信服的威胁。问题在于，在实践当中，这么一个威胁不会有人相信，赫鲁晓夫不相信，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因为，这个威胁中提到的行动将会引发一场全球性的核战争，这样的危险实在是让任何一方都承受不起。肯尼迪清楚在与理性的对手较量时，没有人愿意越过核战争的边缘。但美军执行任务的68个空军中队在8个航空母舰护卫下驶入封锁带，美国还集结了战后以来最庞大的登陆部队，战略空军部队进入战备状态，摆出了一副应付突然事变，对古巴采取行动的架势。尽管封锁是一种战争行为，不过，肯尼迪的目的是用某种方式劝说赫鲁晓夫撤走导弹，而不是刺激他采取进一步报复行动。于是，美国的封锁行动使赫鲁晓夫再也不能认为肯尼迪的威胁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这种风险水平已令他难以忍受，而且，他通过试探性外交手段了解到苏联的每一个小的让步则都会减少这个风险。最终，赫鲁晓夫做了主要的让步，从古巴撤离部署的导弹，并保证不再部署。而美国也做了些让步，象征性地从土耳其撤离了一些导弹，承认古巴革命政权。

这就是苏联和美国上世纪60年代导弹危机博弈的结果。对于苏联来说，退下来的结果是丢了面子，但总比战争要好。对美国来说，既保全了面子，又没有发生战争。这就是现实中两只斗鸡博弈的真实结果，没有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或许是“斗鸡博弈”的最好结果。

【解读与点评】

在人类进入核时代以来，在美苏军备竞赛和争夺世界霸权的激烈斗争中，没有任何一次危机达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程度。在漫长的冷战岁月中，美国曾四次动过使用核弹的念头。这四次核战边缘，只有古巴导弹危机最具一触即发之势，美苏双方在核弹按钮旁徘徊。当然，历史上的真实故事结果是（美国封锁，苏联拆除），尽管这种“妥协”局面不是博弈论中所说的“纳什均衡”结果，但在核威慑条件下却是最可能发生的现实。这也告诉我们，博弈中最终的优势不仅来自于“斗鸡博弈”策略应用的智慧，更来自于实力。正如200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托马斯·谢林所说：“20世纪后50年最伟大的事件就是有一件事情没有发生。”这件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是核战争。因为拥有核武器的目的并不是用它先发制人，而是将它作为一种报复威慑力量，只是为了体现国家军事的报复能力。“斗鸡博弈”是风险和危机控制的博弈方式，它是指制造并控制某种恰当的风险，以达到某种战略目的。其本质是故意创造风险，一方面，你必须让局势在一定程度上“失控”，以致于你没有充分的自由度，在启动了危险性的行动之后又可去抑制它的发展，并且你的威胁是可置信的。另一方面，你对即将发生的风险必须有足够大的控制力，使你能将风险控制在不会变得太大的范围内，以致于让你的威胁变得更加可信。当我们在现实社会竞争中碰到“斗鸡博弈”类型的难题时，是可以从这种博弈中得到智慧启迪的。

本文作者：ClCC国防教育特邀专家 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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