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黄晖在海中潜水作业。中科院南海海洋研究所供图
跟黄晖约好了采访时间,她因忙着开会姗姗来迟。不过,等她的那十多分钟一点儿也不枯燥——她办公室门口那个五彩斑斓、生机勃勃的水族箱实在是太吸睛了:
在模拟阳光照射下,水族箱里一垛垛“山”,一丛丛“树”闪着多彩的光;表面覆盖着毛茸茸的“小花”,随着水波摇曳;外向的小丑鱼隔着玻璃游来游去,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小鱼害羞地躲在礁石洞中,不时小心地抬一下头,不时又壮起胆子爬上箱壁啃食上面的藻类……
“这可不是拿来装饰、观赏的,这是我们的科研成果。”黄晖告诉记者,“这里面的几十种珊瑚,都是我们‘种’出来的,和这些鱼啊、贝类啊一起,构成了一个小型生态系统。”
黄晖是中科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的珊瑚研究和繁育领域学科带头人,珊瑚生物学和珊瑚礁生态学学科组长,中科院海南热带海洋生物实验站站长——传说中在海里像种树一样“种”珊瑚的女科学家。
“懂”珊瑚
水产养殖专业的黄晖硕士毕业后,师从我国著名的珊瑚分类与珊瑚礁生态学家邹仁林。这段与珊瑚的缘分,一结就是21年。
邹仁林老先生去世后,黄晖接过衣钵,10年来,在南海海洋研究所逐步建立起珊瑚生物学与珊瑚礁生态学学科组,围绕“全球变化下的珊瑚礁生态学”展开研究,重点关注南海典型热带珊瑚礁生态系统,珊瑚研究屡结硕果。
珊瑚礁对于维系海洋生物多样性和沿海环境安全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然而,近几十年,由于全球气候变化,珊瑚礁一直在不断退化。“1997年、1998年的厄尔尼诺现象,造成全球珊瑚礁大面积白化死亡。”黄晖说。
为了搞清楚珊瑚礁的退化机理,她文能实验推理论、武能潜水入深海,常常不畏艰险下海开展野外科研工作,从福建、广东、广西到海南岛沿岸,以及西南中沙群岛等我国珊瑚礁分布区域,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根据大量第一手调查资料,黄晖团队提出,人类活动对珊瑚礁造成的环境压力要远大于全球气候变化影响——在近海,主要是污染和沉积物破坏珊瑚礁生存环境;而在远海,则是渔民在礁盘作业时的过度捕捞。此外,黄晖团队还发现了我国珊瑚礁生态系统对不同环境压力的响应机理不同,呈现两种不同的响应模式。这些研究,大大促进了国内学科发展。
“护”珊瑚
砗磲俗称五爪贝,不仅是观赏和经济贝类,更是热带珊瑚岛礁重要的造礁、护礁生物。然而,在重要产地海南,砗磲被大量捕捞用来制作工艺品,资源几近枯竭。在黄晖等人努力下,2015年当地开始禁止砗磲捕捞;去年底,海南省人大正式立法,从2017年起全面禁止出售、购买、利用珊瑚礁、砗磲及其制品等。
在广东徐闻珊瑚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21万亩珊瑚绚烂多姿。在黄晖看来,徐闻珊瑚这几年长势良好,与保护宣传到位、保护措施得力分不开。经调查,徐闻县西部角尾乡和西连镇沿海有着我国目前连片面积最大、种类集中最多的珊瑚礁自然资源,经鉴定有82种,其中不乏珍稀种类。然而,由于附近渔民“不识宝”,大开珍珠养殖场,甚至用土制鱼炮炸鱼,近10年前,这里的珊瑚曾遭受严重破坏。
为保护这片大海的“红花”,黄晖力推当地建立保护区。在当地政府和渔民共同努力下,珍珠养殖、网箱养殖、捕鱼等海上作业逐步撤出保护区,徐闻珊瑚得到全面有效保护,在2013年11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计划”纳入中国生物圈保护区网络。
“种”珊瑚
不满足于被动保护,黄晖还希望把她的研究成果用于主动培育,开始进行珊瑚礁修复。那个漂亮的水族箱,就是一个成功的小实验。“从2014年到现在,养了两年多,刚开始指尖那么一点点,到现在长这么大。”她颇为得意地说,“我们几个都是学养殖出身,玩这个玩得很好。”
黄晖一直相信,像在陆地上植树造林一样,珊瑚也可以在大海里“种”出来。珊瑚的繁殖并不简单,首先要摸清它什么时候排卵。“第一年为了摸清繁殖时间,我们晚上要潜水下去蹲点,在西沙的潜水深度可达6—10米。每晚守两个小时,蹲了很多天。”黄晖说。
在海底作业,同样的生态干预要比在陆地上操作难度大很多,科研人员的体力消耗和技术难度可想而知。在修复死亡的珊瑚礁时,他们需要将铁架子固定在海底的珊瑚礁上,然后将准备好的珊瑚断枝用塑料绳绑扎在铁架上,让其生长。有时一场台风,这些铁架就会被巨浪卷走,他们还得去附近海底找回铁架重新作业。
不过,黄晖认为,“植树造林”、人工修复始终只是辅助手段,大面积珊瑚岛礁的发展,关键还是要依靠其自然修复,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长远来看,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封山育林’。”黄晖说。
来源:人民日报